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先皇还在时,宸妃最是受宠,太子无德被废后,诸人皆言容王爷胜算最大。

他崔道元宦海沉浮那么多年,不可避免地得罪了不少人,其中就有宸妃的母家,曹家。

为了今后的荣华富贵,为了已然欣欣向荣的崔家,他挖空了心思与当年的圣上搭上线,又联合几位朝臣,舍命搏了一把。

千算万算,以为得了天大的从龙之功,往后皆大欢喜。

可他实在低估了圣上的薄情寡义。

他疑心深重,独断专行,反复无常,言而无信!

即便到了今日,明明已经择中了朗儿,却还要一测再测,一探再探。

如此吹毛求疵,患得患失,终要逼得父子恩绝!

这一刻,崔道元似乎有些明白,为何蔺晚亭会那般早就开始布局了。

遥想当年筹谋诸事之际,他也曾向圣上进言,让蔺晚亭加入其中。

彼时,蔺晚亭才德兼备,在京中早已声名大噪,若能得其助力,必可让诸事进展顺遂,如虎添翼。

然而,当年的圣上闻言,却毫不犹豫一口回绝了他。

此刻究其缘由,只怕连圣上心里都清楚,蔺晚亭最了解他骨子里的性情,又一向秉持正道,对于那般谋划之事,不仅未必会予以支持,甚至有可能“大义灭亲”,捅到先皇面前。

难怪后来圣上登基后,蔺晚亭几番请辞。

是否当时他就预见了圣上性情之弊,终将引得父子相猜手足相残,朝堂风冷人心涣散,原是想求一个明哲保身。

只后来实在请辞不去,这才未雨绸缪,埋下长线......

蔺晚亭究竟是如何想的,他也再无机会求证了。

事已至此,唯有倾尽全力保住朗儿,才能护住崔家,才不至于机关算尽一场空。

思及此,崔道元缓缓抬头,伸手去够案上的文书,沉声道:

“张御史,就算要老夫认罪,也得等老夫看过这些文书吧?”

他说着,当真拿起手边最近的文书,展开看了起来。

张御史见状,深深看了崔道远一眼,而后转身离去。

随着房门被关上,屋中瞬间被寂静笼罩。

八月,日头明明炽热又明亮,却仿佛怎么也照不进这间屋子。

崔道元从文书中抬起头来,环顾四周。

这间值房是他常坐的,同样的位置,他曾呼风唤雨,春风得意。

可此刻案上摆着的,却皆是他的罪证。

崔道元嘴角微微上扬,扯出一抹惨然的笑,难掩自嘲与悲哀。

他这大半辈子,已然活得野心勃勃,也拼了个轰轰烈烈。

如今,只要能换得朗儿一步登天,换得崔家儿郎前途无量,实在是足够了。

这般想着,崔道元微微闭上了双眼,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再睁开时,眼中已满是决绝与坦然。

只见他抬手伸向一旁的墨锭,开始一下一下地磨起墨来。

墨锭在砚台中缓缓转动,发出了沙沙的声响,在寂静的屋中显得格外清晰。

唯有此一途了,希望还来得及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