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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日的京城中,无数报喜的快马驰疾于四方街道,每有唱名声过处,旗幡飞舞,万众沸腾,鞭炮锣鼓之声尽日不断。

而此时的魁星楼前,又有两匹快马飞至。

只听马上的两名报录人先后喊道:

“捷报江西九江府老爷,李讳德彰,高中癸丑科会试第一百七十六名贡士,金銮殿上面圣!”

“捷报江西南安府老爷,秦讳元范,高中癸丑科会试第一百六十五名贡士,金銮殿上面圣!”

听到江西一连中了两位进士,江西会馆那边顿时传来雷鸣般的欢呼声。

迎着一众士子们艳羡目光,两名报录人利落地下了马来,双手高举着报喜的金花贴子,直奔江西会馆领赏钱去了。

人群中,有人窃窃私语道:“怎么又是江西的人中了。”

有人啧啧附和道:“是啊,这少说也有二十多人了。”

一位举子得意道:“我江西自前宋以来,就是文运昌盛之地,想当年甲申科会试,前十之中,我江西独占七名。曾乾元、曾乾亨这两人想必有所耳闻吧。”

“这两人可是出身吉安曾氏?”

“正是。吉安曾氏如今可谓是一朝五进士,家学渊远。今年的春闱,想来包揽前二不在话下。”

此时,人群之中有人出声讥讽道:“吉安曾氏的大名在下也有所耳闻,只是不知阁下今科高中多少名?”

江西的举子被这么一问,顿时就被噎住了,脸上青白不定。他想瞧瞧是谁在讥讽,可左右遍寻不着,却只看到周围人都在等他的笑话。

这举子悻悻一甩衣袖,转身离去了。

方才的出声之人正是魏谦。

原来魏谦眼瞅着已经唱到一百五十名了却还没听到赵崇明的名字,心中是焦急无比,那位江西举子的话在魏谦听来是无比刺耳,这一下哪里能憋得住。

一旁的周昭看到魏谦的放肆之举,一时也是目瞪口呆。

赵崇明只能憋着笑解释道:“我这位书童在家里向来散漫惯了,还望周兄见谅则个。”

魏谦只觉心里跟猫爪似的难受至极,当下也顾不得周昭怎么看,挪到赵崇明身旁,按住赵崇明的手,问道:“那道策论你是怎么破题的?会不会……会不会在这关节上有什么不妥……”

赵崇明心里有底气,只拍了拍魏谦的手,宽慰道:“这一题我破的是:为臣奉上之要,居身庭市而守心如水矣。你别担心,我寻思过了,想来不会有什么差池。”

破题什么的,魏谦自是听不懂的,反倒是一旁的周昭轻咦了一声,出声问道:“贤弟这一句破题可是化用自‘君门如市、臣心如水’?”

赵崇明点头应道:“正是。”

周昭摇了摇头,感慨道:“这一道题,贤弟可谓是破得四平八稳,愚兄自愧不如,只可惜……”

魏谦忙问道:“可惜什么?”

周昭长吁短叹了好一阵,叹得魏谦都快急眼了,周昭才开口道:“哎,看来贤弟也是和我一般,猜错了主考官的心思,哎……只怕今科是无缘登榜了。”

听了这话,魏谦一颗心顿时就沉到了谷底,胸口烦闷无比,真恨不得打住周昭那一张乌鸦嘴。

周昭叹息连连,到最后竟抬袖掩面,呜咽道:“想我赴京两次皆是未中,至今淹留在外已是六载有余。年华空付,倒也是罢了,只可怜我那老母亲在乡寡居,无人侍养。我委实是愧为人子,今科若是再不中,我……我再无颜面赴下一科了。”

听了这话,魏谦和赵崇明两人面面相觑,心中也是戚戚同情。

想这赴京一路,万里风尘,山水迢迢,舟车劳顿不说,光来回一趟往往就要一年半载的光景,至于路上的盘缠更是无法计算。

尤其是对于如周昭这样出身闽地的举人来说,可能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能赴京赶考了。

赵崇明心中不忍,于是开口劝慰道:“周兄也不必太过灰心。其实那一道策论,也未必如周兄所想的那般曲折。”

周昭听了这话,放下袖来,忙问道:“贤弟何出此言?”

赵崇明不答反问道:“历科春闱的策论题目,从来是不会援引《春秋》、《尚书》这两经之中的章句,周兄可知道是何缘故?”

“竟有此事?”周昭满头雾水,疑惑道:“从前不曾听过有此事,更不知是何缘故。”

赵崇明答道:“周兄只须细想,便知其中缘故了。以《尚书》一经为例,其中《汤誓》一篇是讲讨伐无道之君,而《五子之歌》一篇则是悔悼太康亡国,诸如此类的章节不胜烦举。而至于《春秋》一经中,多是君臣失位,上下征伐之事。因此,历科的主考官为免犯讳而遭人指摘构陷,在命题之时都会有意避开这两经。”

周昭渐渐醒悟:“你是说……这一题并不是由主考官陈之焕所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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